未来购物,去南沙而不再是香港

　　南沙承载着广州驶向大海的梦想。从2001年启动规划到2005年规划出台,上一轮南沙地区发展规划为南沙确定了初步的发展方向,明确了南沙地区的发展定位是广州城市空间与产业南拓的核心。这个规划定位也成就了南沙十多年来的飞速发展。

　　而小南沙的起步则更早。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,霍英东就开始介入南沙开发。然而,一直以来,霍家却备受“打造小香港”的争议。

　　南沙何去何从?大小南沙应该如何融合互利?南都记者专访了穗港两地的规划和经济学家,试图为南沙规划提供更多视角。

　　陈文鸿博士十分健谈。

　　作为香港理工大学中国商业中心主任,2010年,他主持的课题组为霍英东家族设计了小南沙规划；而作为一个研究区域经济的独立学者,他又认为,小南沙发展得不好,如不调整,整个小南沙将无法发挥任何经济效益。

　　4月20日,陈文鸿在香港理工大学接受了南都记者的专访。他认为,南沙应该充分利用珠三角都会圈,加强与虎门的关系,建设成为一个以服装零售、批发和设计为主的贸易区,填补目前国内同类生产区域的空白。

　　南沙-珠三角

    南沙的发展不能单纯考虑广州,如果政府部门始终强调行政规划,南沙发展就会遇挫。

　　南都:南沙定位不断调整,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?

　　陈文鸿:最关键的问题是南沙的发展不能脱离广州,而广州的改变其实有过方向性的变化。以往广州要搞工业,重化工业、装备工业,但是从现在轨道交通建立的趋势来看,广州还是一个大都会。大都会必定是以服务业为主,而不是重化工业。我们从历史上也看到,北京和首钢、上海和宝钢的关系,广州和南沙的发展也会遇到类似问题。而呼应大都会发展的,更好的可能是贸易方面。

　　南都:南沙的发展离不开广州,广州的发展也离不开南沙。南沙作为城市群中心,应该怎样整合其他城市要素?

　　陈文鸿:我反对单讲一个城市群,因为现在轨道交通的发展是将整个城市变成了都会区,而不是按行政规划来分。作为都会区来讲,南沙有些远,从广州的核心区出来,经过番禺,要走很远才到南沙。所以就算它的交通运输开拓了几年,也不会太好。今后地铁、铁路会继续扩张,南沙也会纳入广州都市区的网络之内。但是,南沙在以后整个珠三角都会区的发展里不属于枢纽区,而只是一个网络节点。当然,珠三角都会区网络里,同类的重点会不少,特别是广州的琶洲。所以,都会区网络必然会有一轮竞争才会定下分工格局。这是由市场决定的,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,但目前整个珠三角都会区都还没有注重软件建设,谁对市场反应快,谁就有优势。

　　南都:现在前海和横琴也都在战略保留地推出,它们和南沙各有什么特点?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竞争或互补关系?

　　陈文鸿:两个方面来看。第一,横琴和浅海的发展是未来式的,特别是前海,目前还在填海,将来什么时候发展还不知道。现在他们有很多规划,但都是硬件的规划,能起的作用在未来十年都是个很大的疑问。相对来说,南沙发展较早,目前已有了地铁轨道,再加上丰田汽车厂,人流物流都有一定的基础了。而前海和横琴在发展的速度上相差很远。第二,前海、横琴和南沙是单纯靠规划来发展其基础和竞争力的,但竞争力并不是硬件赋予的,面对整个珠三角的竞争,横琴和前海未必像政府预期那样发展得了。特别是在服务业方面,软件更加重要,当一个地区发展的好的时候就会越来越好。所以在整个都会区来讲,以后发展的最好的会是广州的老城区,以及广佛之间新的城市中心,而不是边陲的其他地方。

　　南都:正如你刚才所说,城市之间以行政规划划界,有很多重复建设、各自为政的困扰。那么,如何能体现南沙不单是广州的南沙,还是珠三角都会区的一部分?

　　陈文鸿:南沙的发展不能单纯考虑广州,它和广州离得太远,就算有轨道交通,往返时间也很长。从南沙在整个都会区的位置来说,它和东莞虎门一桥之隔,应该有更多合作。但问题是在现在广佛同城化,惠州又与东莞一体化,如果政府部门始终强调行政规划,南沙利用不了和虎门的关系,发展就会遇挫。有硬件,无软件无人流,到时就是硬件和发展时机的双重浪费。

　　南都:那南沙应该如何利用和虎门的关系?

　　陈文鸿:我想在贸易方面可以和虎门形成一个等差,虎门一天有上十万人流,但它销售的服装比较低档,升级遇到瓶颈。如果南沙可以做进口货为主,刚好就可以配合到,形成一个从中高档到中低档齐全的市场,那么这个区域就可以成为一个服装贸易区。但不能跟着国际名牌,而应该是中等的、国际化的、多品种的。比如H&M、Zara,乃至西班牙、日本的类似品牌。因为都会区的人群不再会是盲目的大众市场,而会是分散的、小众的个性化市场,对质量和款式要求比较严格,同时也不能太贵,这和奢侈的国际品牌不同。小南沙现在的发展前景不是太好,是有和虎门合作的机会的。

      南沙-港澳

      如果南沙以贸易为主,将来购物就可以替代香港,还可以将周边珠三角地区的人都吸引过来。

　　南都:您如何评价南沙当前的开发状态?

　　陈文鸿:混乱。发展规划方面经常转变,还处在一个过渡期。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还没把握到符合珠三角都会区的发展趋向。我想,再过一两年珠三角包括南沙就会明白应该怎样规划,以前的规划方法会调整。哪个地方做得快,哪个地方就有优势。

　　南都:你觉得南沙的发展应该有什么制度创新?

　　陈文鸿:我想规划方面不应该是大地产的发展项目,现在国内很多地方热衷于发展房地产,政府一下子把地卖了建了房子就算了。比如番禺华南板块,上一任政府卖地收了钱,下一任政府来了,当地居民却基本不在本地工作或消费,政府连税收都增加不了,反而要付出很多基本建设,解决一大批人的交通出行、生活垃圾、污水处理等压力。有些地区更糟,很多投资性房产,没有人住,没有消费,也没有经济活动,企业也不会来,却占用了最好的地方,对当地经济没帮助。

　　如果一个地方要发展,商业活动比房地产开发更重要,因为它可以经常性增加收入,物流方面衍生的经济活动是可以长远的。举个例子,东京的副中心sanson,地方很小,大概能住3万多人,但每年的零售消费是1000多亿(折合人民币)。因为这里每天有300多万人次出入。

　　假如南沙以贸易为主,是不需要很多住宅房地产的。应该更关注交通轨道建设,比如将原来通往南沙的地铁提前建成。在发展方面,我想最有效的办法是根据现在已有的小南沙来建设,而不是在别的地方另搞一个大规模的区域。

　　在免税方面,目前国内政策是鼓励进口的,小南沙的免税区实际等于海南岛离岛免税政策,据我所知上海也在争取相同的政策,这里应该是有机会的。而且,进口这样的货品,某种程度上是个示范作用,能帮助虎门或内地生产商提升水平。通过示范因素,加上零售,就可以做全国的批发。

　　南都:能不能再理顺一下这个路线图?

　　陈文鸿:我想第一步是扩大小南沙通往香港的码头。因为在内地包括珠三角,去香港很多都是利用这条航线,因为这是直线,时间比陆路快很多。码头扩大以后,就可以推动进口货了,进而成为批发中心。批发中心需要很多配套,如包装乃至部分加工甚至仿制,这样一来南沙便可以发展成为贸易地区,如韩国首尔的东大门市场就覆盖了整个韩国甚至东亚。这样一来,南沙购物就可以替代香港,服务对象也就不限于香港自由行的人,还可以将周边珠三角地区的人都吸引过来。

　　批发和销售的过程中同时是有物流发展的,还会衍生时装设计,形成大的服装区域,通过广州南站的高铁吸引泛珠地区的客源。意大利有很多所谓的服装工业区,有零售有批发有生产有设计,实际上是一个中高档服装批发区,这样的中心在全国来讲暂时还没有,南沙可以做。

      南沙-小南沙

      现在主要是行政因素,基本没什么合作。大南沙的发展应该进一步利用小南沙。

　　南都:针对南沙的定位调整,小南沙规划有什么调整?

　　陈文鸿:据我所知是一直没变。从霍英东先生开始,建酒店、会议中心、写字楼,但是没做可行性研究,所以做好硬件之后却难以发展。对广州市政府来讲,最初番禺是个整体,某种程度来讲也希望南沙有所发展,特别是对粤港的合作关系,但这都是从广州单方面的考虑。所以我们看到,即使是造船业、保税港和汽车工业之类,都是作为生产设施配合的,这与小南沙其实是不配套的。

　　南都:怎么评价小南沙和大南沙之间的定位,及其融合的问题?

　　陈文鸿:我想主要是行政因素,所以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合作的余地。从效率来说,小南沙的发展更节省,不会重复建设,但似乎大小南沙是分开的,甚至相互竞争。所以我觉得在规划方面要调整关系,不应该用大南沙其他方面的发展来冲击它毁灭它,反而应该进一步利用它。不论如何,小南沙有霍英东先生在粤港的关系,大南沙就主要从内地的因素考虑,就算你搞进口,国际的因素在的时候,大南沙的本地企业很多未必能做。所以应当更多地利用香港。

　　南都:小南沙想做欧洲小镇而不是大城市,你认为实施起来有何阻力?

　　陈文鸿:我想这取决于政府的态度是想一次性卖完地,让机会跑掉,还是想长远发展?珠三角建的楼已经太多了,就算在南沙建立欧式小镇,能承担的人口数量也不小,反而会形成差别,当别的地方都是千篇一律的高楼时,你有了特色,那地价、人流都会大很多。

　　南都:大南沙的规划,应该怎样利用小南沙既有的开发成果?

　　陈文鸿:首先可以把南沙到港澳的轮渡做成功,让内地人去香港、澳门更加方便。另外一方面就是在码头附近应该开发一些停车位,就是Park&service,我把车停在那儿可以去香港或澳门玩一天,之后回来开车离开,这样就能利用南沙的客运站。如果现在开车到罗湖,基本不能泊车然后转去港澳,这对珠三角来讲,特别是交通不太方便。小车能到码头停顿,然后上船,是很好的吸引力。每年港澳往来人流有2000万,相当可观。

　　南都:有人说霍家想在南沙搞小香港,不顾大南沙的规划,从独立学者的角度,你怎样评价这个问题?

　　陈文鸿:霍家投入40几亿开发小南沙时,南沙区还处于未开发状态,所以小南沙超前很多,不能说小南沙不顾大南沙。而小南沙还没成功,大南沙大规模开发的风险很大。霍家的投入基本恰当,但和地方政府没有足够配合,囿于一个地方,发展得不好。此外,广州市的发展很快,从广州吞并番禺,从番禺拆出南沙,从整座城市的规划来说,也没有考虑清楚,规划经常变,双方就很难配合。现今的重点是如何利用小南沙的基础,来推动整个大南沙的发展。

　　霍家现在南沙的产业基本上发展不了,和原来的规划如酒店、轮渡、学校,还有和香港中华总商会合作的项目都没做成。很多本来是高级写字楼的地方,现在变成廉价的公寓,而会议中心没建起来,商场没建起来,大部分的设施是浪费了。霍家在这里每年还有亏损,还要不断投钱。当然,因为小南沙和大南沙的脱节,小南沙原来的规划和现在的考虑绝对是不同的。如果不调整,整个小南沙发挥不了任何经济效益。

　　南都:南沙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工业城,你觉得如何增加南沙的人气?

　　陈文鸿:人气问题,可以利用南沙现有的设施以及它和香港的关系,多搞些会议、博览馆、展销会之类的活动,甚至可以搞电影节、美食节,改变既往形象。中国发展到现在,我想消费者革命即将出现。不再会是要么贵的要么便宜的,而是中等的质量好的,不贵但有时尚个性因素的产品,这类产品今后几年在国内会有很大的市场。

　　小南沙和大南沙之间没有边界。只不过现在大南沙是住宅区,住户又倾向于回广州工作。如果小南沙能把服务业搞好,可以创造很多就业机会,这些人可能会因此搬到大南沙住。

     人物简介

　　陈文鸿,香港理工大学中国商业中心主任,现任广东省人民政府经济发展中心特约研究员,香港中央政策组珠三角研究小组成员。个人有关中国发展、改革及香港问题的论文自80年代起一直受中央领导层重视,其中不少对中央政策有所影响。2010年,陈文鸿主持设计了南沙东部地区(小南沙)战略研究规划。

     语录

　　一个地方要发展,商业活动比房地产住宅开发更重要,因为它可以经常性增加收入。

　　因为小南沙和大南沙的脱节,小南沙原来的规划和现在的考虑绝对是不同的。如果不调整,整个小南沙发挥不了任何经济效益。

　　小南沙的发展更加节省,不会重复建设,但是似乎大小南沙是分开的,甚至相互竞争的。所以我觉得在规划方面要调整关系,

　　南沙未来开发“宁可荒,不要慌”。　　

　　珠三角规划纲要很明确提出“一体化”,我理解的“一体化”就是分工,从全能冠军到单打冠军,然后各个区域加在一起就变成团体冠军。不能每个城市都是全能冠军。